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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屺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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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简介

朱屺瞻(1892-1996),1892年生,江苏太仓浏河人。出生商贾大族,初名增均,号起哉,别号二瞻老民,斋名癖斯居、梅花草堂、修竹吾庐、养菖蒲室,日本留学,上海大学教授,上第文史研究馆馆员,上海中国...详细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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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谈屺瞻老人的书法

  朱屺瞻教授是世界美术史上的绝品。他享年105岁,辞世前一个月,还在华东医院病床上用毛笔勾勒风景,创作《枇杷》等小品,画面摇曳阵阵春风,思想清晰。在92岁高龄,还临摹丁立人之子丁比下的儿童画。岁月,生活,造化,帮助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位慈蔼长者,富于灵气的鉴赏家,毕生蒸腾着激情,自我克制力超常的艺术家。

  有一次,我陪林野兄去看望朱老,请他为上海美专同学会通讯录写几句话。他让我磨墨,略一寻思,便录下孙中山先生的名言:“世界潮流,浩浩荡荡;顺之者昌,逆之者亡。”结字稍扁,顿挫随心,举重若轻。

  “朱老的书法很有苏东坡的风味,沉着洒脱!”

  “少年时也想学过苏体,读过他的诗文,渐渐惊叹苏长公的胆识才华简直是海,翻波涌浪,浩茫无涯。我的气度格局连井也比不上,就跟苏体疏远了。”那时临写汉魏名碑的青年很多,阮元、包世臣、邓石如、沈寐叟、康有为都崇尚碑学,我受影响,写了好几年。等到在上海美专教书,朋友劝告:写魏碑再庄严肃穆,不能题画。我就改习米南宫的行书,对临背临,慢慢深下去,领悟到米氏也很高,一生多变,临诸家字几可乱真。我的根基不足,流于浮滑而不可收拾。颜体比米氏厚重,尤其是《祭侄文稿》、《争座位》两帖,比他的楷书更抒情,艺术性更完美。我放下米字边读边摹,愈写愈爱。书法如画,须来得厚些,朴拙些,又须流畅自如,工夫较画还深。近来看到五代杨凝式的《卢鸿草堂十志》,日日摩挲。杨有“字痴”雅号,字形厚朴,气韵生动,有弹性,大家风范,天真不伪,古典之美。颜鲁公,杨少师给苏字如虎添上翅膀。所以说我学过苏字也对,有共同的源头,相似也正常。但我是后学,一条小溪,浅而又短,决不能和海相提并论,千万不要误会。我写字只为题画,从来没写过大型作品,很爱好,没有一心想写得比人好的负担,比较自由。好,没有止境。活到老,学到老。”

  朱老很少谈书法。虽然书法成就很高,只是为画名所掩。他为什么写得“从心所欲,不踰距”呢?

  我以为是老人艺术趣味高雅,路走得正。试读他所著的《癖斯居画谭》,可以触类旁通,找到答案的一部分:

  我谈气、力、势。追求厚、朴、拙。

  一气呵成,要在气不断,不在笔不停。笔停气不断,则虽停而不停矣。用笔有急有缓,有飞有顿,不必纯用急笔,全以急笔为之,以逞速为务,气转失了。一气呵成中,须有雍容不迫意。一切要自然。气不可断而可敛,敛者,气仍潜在,正是为下一笔谋奔放。

  气者,非盲目冲动之谓。气本于意,意即思想感情,有了某一思想感情,我欲画之,欲罢不能,气便汩汩产生于胸中矣。

  气者,思想感情酝酿而成的力量,思想愈高,感情愈厚,所酿的力量也就愈大。力是气之用,意是气之本。但要发挥这力量,还需有手上的功夫,功夫愈娴熟,气愈可发挥无碍。

  天工不工,之势自然生生化化。

  俗语“巧夺天工”。指“形”的逼真而言则可,从画的神气,画的风格来说,一“巧”便失“天工”了。

  天工自然。“巧”近做作,近伪。“伪”字从人从为,所惧于“人为”者,怕其近“伪”也。

  真艺术不能有一点“伪”的意味。

  我尝自求:宁拙毋巧,宁丑毋媚,宁重毋飘。轻处用笔,还是要实,实者,笔下有物,不是空空。却又不是堆满东西,一团烦恼。

  佛家云,“妙有不有,真空不空”要“浩如烟海”似无而实有,空白处也须有内容,或是提供一种有内容之“意”,制造一种有内容之“感”。

  天地造物往往有不全之美。待人而全,却又须不见人为的痕迹。一切要来的自然,然后才能自在。天工人代而又若不曾代然者,这是中国传统艺论对艺术家的基本要求。

  中国画最忌“做作”,故曰巧不如拙。故曰大匠不凿。

  老来想学儿童画,看到儿童画犹如扑来一股清风——天真、简朴!

  笔熟较易,笔朴最难。非朴为贵也,“朴”字里透出生机的真味。

  儿童画饶天真无框框,无娇柔做作之态。

  年老了,愈爱天真之美,爱其自然不伪,爱其简单朴素。

  说到底,简单朴素,正是大家之风,古典之美。

  儿童画施色往往“放”而不“乱”,“重”而不“俗”。

  庄子云“醉人坠车而不伤,其神全也”。儿童画可爱,在下笔时无杂念,一味率真,故能神全。神全有升华一切的作用。

  关良作画,以“稚拙”为座右铭。他的水墨人物画所以可贵可风,就在“稚拙”二字上。

  在求“拙”这一点上,我与关良有同好。实践上自惭不及老友。

  用笔有起有伏,有轻重,有缓急,谓之“节奏”,用笔犹舞蹈,犹溜冰,俯仰攲斜,左右旋转,百变不失其“平衡”。得其节奏,掌其平衡,这是大规矩,此外不必太拘。

  运笔费力,未必得力,有使尽了力仍不能“入木三分”者。有轻轻一笔重于九鼎者。盖力不在于笔,在于腕;不在于腕,而在于丹田之间,作画时人要站起来,稳其两跟,平其体势,以便气可从腹底透出,达于胸,达于臂、于腕以至笔端。

  一气呵成者,不是手不停挥。在任何创作的具体进行中,必然有临时需要考虑,有停顿的刹那。但每一下笔之先,都须求于全局之势有助无背。即每笔都自有其势,而又与全局之势息息相关。任何细节都必须服从整体。

  下笔之后忌修改者,为其破原有之气,从而有破全局之势的可能。当然枝节上的补充,不必排除。如当时觉得画坏了,隔些时再看,或可补救。

  孙过庭论草书云,“违而不犯”谓迹违而理不犯也。

  我谓作画可“野而不狂”野不违自然之理。狂则入做作之魔了。

  乐中有抑扬顿挫,轻重缓急,有紧张有松弛,画中亦然。在耳为音,在目为色、为线、为形。究其归,都是节奏,是旋律。

  说作画须有“音乐感”,也就是说要有节奏感,旋律感,此其一。

  音乐的特点在不受空间的约束,音发于乐器,放到微茫天外,特点在放之一字无拘无碍地放。

  说作画要有“音乐感”,也就是说要打破纸笔的空间约束,笔在纸上要除尽拘束之感,运转自如,放手画去,此其二。

  视觉与听觉官能本是相通的。印象派的有些音乐,表达朦胧的意境和气氛,用暗示、象征手法,给人以飘渺微茫的感觉,留有遐想的余地。

  绘画中的大写意笔法,泼墨泼色往往亦有这种效果,以极其概括,有时甚至是以抽象的笔法来表现对象,既泼辣淋漓,又飘渺空灵,使人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之美感。

  割裂画论,借鳞爪论书法,不会为水银泻地,有孔尽入。旨在知其概略,慰情聊胜无。欠妥之处,敬祈谅察。

  晚清明灿的碑学晚霞笼罩书法,他从写北碑启蒙顺理成章。这种书派的兴起,因文字狱严酷,动辄杀身,重者族诛,士人多转入经学、考据。地下出土文物渐多,碑的拓本流行。先生与同辈人一样,想变法图强,保种保族保国,雄健轩昂的北碑跟国人的追求合拍。早年习作少存。如46岁(1937)所作《墨竹》的画款:“丁丑年夏 朱屺瞻”楷书,多使方笔,先生大器晚成,崭露头角还需岁月熬炼。65岁(1956)时在自作玉簪花轴上题句:“天寒霜落休轻剪,为有香风满室熏。丙申秋暮为庭隅玉簪写照。”已习米元章行书,笔姿较嫩,行气稳畅,对米书上溯晋人风骨,“如快剑斩阵,强弩射千里,所当穿彻,书家笔势亦穷于此,然亦似仲由(子路)未见孔子时风气耳。”(黄庭坚语)未尽消化,力度欠理想。同年写的黄山西海门卷跋:“丙申九月登黄山,小住师林精舍,三游西海厅,归后构图,觉奇峰迷壑奔赴腕底。即渐江渊公似有力有未胜,何况拙笔?画毕衣之。”排列规矩,看不到后来那种张力与战胜平庸的激情,理性化后的平淡。《珠浦怒涛》的画跋同前件写法一样,晓畅少跌宕,诚意投入,是作画热情的延续。

  71岁所写沈石田七绝《菊花》:“秋满篱根始见花,却从冷淡遇繁华。西风门径含香在,除却陶家在我家。”竖画变粗,除掉字形窄长的“繁华”等字外,颜字运锋的健硕敦厚,作了合理吸收,晚年结字的宽度长于高度的微扁造型正在生根,作者在积聚力气,持久而沉着的变革。画家写字,趣多于法。写形易似;化古为我,我之面目清晰,清晰后是否合乎真善美,是另一回事。屺老深黯“欲速则不达”的至理,从不急躁,具大胸襟,大定力。包括大跃进时期间去画当代人物,用墨体现创作冲动,遭同组画家们批评“不够红亮高大”时他也烦恼过,身在此山中,超脱不了。但不认为自己有失误,以后只写山水花卉,偶作点景人物,不画同时代人,终于找到了创作个性。坚韧隐忍,不动声色,不赶时髦去趋短弃长。

  文革时期,艺术家精神苦闷,处境压抑。屺老于1971年开始悄悄去中山公园写生,作花卉册页。1973至1975年临古画50余件,将故宫杂志上单色照片按自己推想着色。85岁前十年,屺老能从个人经历体悟杨凝式半个世纪穿越五个王朝,一堆皇帝,书生天良不泯灭的痛苦。杨居高位忧谗畏杀,得财便散,以致生活贫苦,家人冬衣短缺,朋友接济100匹绢50匹锦都被他送入僧庙。屺老是有所不为的狷者,忧时,沉默,清醒又无奈。古今异时,但人性与原生态里总有哪怕是百分之一的近似,已足以帮助屺老理解杨字的内涵。以下两段话肯定打动过敏感的屺翁:

  苏东坡说:“自颜柳氏没,笔法衰绝。加以唐末丧乱,人物凋落,文采风流扫地尽矣。独杨公凝式笔力雄杰,有二王颜柳之余。此真可谓是豪杰,不为世所汩没者。”

  黄庭坚说:“自晋以来,难得脱然都无风尘气似二王者,惟颜鲁公杨少师仿佛大令尔。鲁公书今人随俗多尊尚之;少师书口称善而腹非也。欲深晓杨氏书当如九方皋相马,遗其玄黄牝牡乃得之。”

  作为齐白石“五大知己之一”、吴昌硕书画爱好者,屺老懂得“似我者死”的真谛。学杨决不能重复杨字。今存杨字仅四件,其余多写于墙壁上,剥落碎散无法保护。《夏热帖》、《神仙起居法》如庄子散文,汪汇恣肆,腾空入地,变化不可端倪,气概不可一世:《草堂十志图》跋可上窥颜书笔法遗范,真力弥漫,前二帖由此奠基,渐行渐遥,个性凸显,字形和颜书拉开距离。《韭花帖》远承定武兰亭用笔端肃雍和而清癯。字愈瘦劲,四周愈需要开阔的空间。上下左右皆较习见书作疏朗,启示了董其昌、弘一法师继承此章法而得以良多。屺老不吸纳《韭花帖》章法,学习杨少师得兰亭颜书之神与笔法,出形入神,在与大师们有不似之似,似之不似,由衷抒发,不脱古人意象,化先哲养料壮大自己,又不重叠,体现不断更新的中国艺术传统。

  《临赵原晴川送客图》画跋写于83岁(1974),米书成分大减,颜字响起弘壮的回声。晚年变法,平正恬淡为旗杆,挂上求索自由挥洒、略带颜杨逸韵的行书旗帜,待阵阵和风徐徐升起。此作气息沉毅,运锋从容,字间密,行气畅,享受楷草比例升降浮沉的自在,楷多草少,与苍浑严谨的画风统一。临范宽《雪山萧寺图》的画跋早写一年,书品一致,凝多于张,静以养心。夜气如磐,减少外惑,写便享大福。

  92岁画菊,题南宗郑思肖(所南)名句:“秋丛绕社似陶家,遍绕篱边日渐斜。不是花中偏爱菊,此花开后已无花。”但首行湿笔着纸,后多干笔枯墨,与画中清气往来。人书俱老,厚拙可掬,临池两万日,积慧豁然通。潇洒峻拔,字外有人在,襟髯飘飘,尘世神仙,不期而至。

  90岁左右写的条幅李白诗《峨嵋山月歌》,行云流水,倜傥明丽。“羌”、“见”、“之”三折勾最出彩,大笔起落,余音袅袅。川中妙景,良友之思,江天一色,三峡嵯峨怪险,月下诗人沉吟,剪影如画,撩起书者逸兴。书法没有再现物象负担,更从本质抓住心灵轨迹扣弦而歌,意象推动情绪,超越旧时水平。精力饱满,字间关系笔断意不断,接得含蓄,揖让截曵,各尽其美。开头四字与后书标题四字处理不避重复,坦率不拘细节,一气领先,动静呼应活脱。七字联“尽日相亲惟有石,长年可乐莫如书。”石立案头为山可欣赏;读书亲近古人外国人,天涯咫尺,同是乐事。底色桔红洒金,稍带喜气,受联文雅气冲淡而不俗。下联上四字长,占纸多,下三字局促,每字重心平稳,一笔不懈,上联尤为舒展,小疵不掩大淳。

  百岁录杨万里句:“远山秋后出,茅屋近来添。”中宫紧,敛气饱,不出长枪大戟,安详平实。“远”“屋”二字头重脚不轻,“后”字右上部内缩,势略欹斜,末笔伸展,归于对称。“添”字右下三笔过挤,不觉促迫,紧中有松。签名及梅花草堂位置布白怡静,德识跳出技的层面,不再思量收放、干湿、中锋侧笔。人写字,字写人,一而二,二而一。

  书陶弘景诗《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》率性以神写情,忘我出原性,豪辣去铅华。山河欢笑,童稚美绚丽如霞。

  屺翁笔势祥和惜众生,小画如掌,芋艿、水仙受翁点化,活出纸来,蓬蓬勃勃,生命力高蹈,为万有祝福。“菖蒲性孤洁,不受秽污尘”写于102岁,绰约如自画像,挺立两间扬正气,轻舟莲瓣上云游。沧桑回首原无憾,梦里乡关寸幅诲。

  四言名言分开书写两条,合似对联,但非联语:“温然而恭,慨然而义。” 巨石垒字,心雄万夫,悠悠大化,正道不孤。去浮尘,钝锐相映,显示重量体能,法自翁生。

  屺老不自居书家,写字毕即为索者取去,家少藏品。我请衍诚弟选画跋若干条,实不代表先生成就。敬献一斑,助窥全豹。挂漏肤浅,不敢辞责。(柯文辉)